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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翠容生長於山明水秀的臺灣南投,在高中老師的引導之下從小就喜歡登山活動,而熱愛畫畫的她更是經常尋幽訪勝,試圖將美麗的家鄉景緻透過繪畫表達出來。張翠容從竹山高中美工科畢業後,考入國立藝專(今國立台灣藝術大學)美術科國畫組,師承李奇茂、黃光男、羅振賢等名師,接受傳統水墨畫養成,因表現優異曾多次獲全國美展、台北市美展等水墨畫大獎。但她畢業後未自限於水墨領域,反而赴西班牙留學,開始以材料學與修護的方法深入探究西方媒材,並獲得馬德里大學藝術學院繪畫創作碩士。

    東西交匯、共存共榮的學習背景,使張翠容發展出超越文化藩籬,悠游於東/西之間的獨特繪畫技法:不但用毛筆來畫西畫,也精研水性油性等各種顏料的製法用法、自製畫布與內框、手工打底與製造肌理,並研究複合媒材如金箔、紙材、現成物等如何於搭配混用,再將媒材的實驗化為時而細膩時而大膽的自創技法。至於題材的部分,張翠容長年來在風景的領域耕耘:根據藝術史學家肯尼斯.克拉克(Kenneth Clark)的看法,風景畫的誕生乃源於環境激發了人類的好奇心與敬畏感,「我們在想像裡創造了它們,以反映我們的心情」。大航海時代的荷蘭畫家,以自己的城市為傲,結合當時西人「壯遊」的紳士教育養成,發展出了城市景觀圖(veduta);十八、十九世紀的浪漫主義者在工業時代的衝擊之下,偏愛以狂放的色彩與筆觸表現船難、雪崩或火山爆發等大自然的反撲現象;而印象派的畫家則因為布爾喬亞階級休閒娛樂活動的發展,以寫生的技法將度假勝地瞬間的光色變化捕捉下來。中國文人的山水畫除了以筆墨設色表現出山水的氣勢外,也強調「寄情山水」的文人胸襟,與山水靈氣的意境營造。其實不論是西方的風景畫,還是東風的山水、花鳥,都表明了繪畫者置身於無垠世界中產生的美學觀與自然觀,或因地理環境或人文因素有所差異,但無不源於對自然造化的觀察與冥想,再以最貼切的技法傳達引起觀者共鳴。

    張翠容對風景的表達首先是美學的:她熱愛觀察風景中的時空變化,不僅以西方風景畫「模仿自然」(imitatio naturae)的概念捕捉變化多端的光線、色彩、大氣與溫度,以至於畫面氤氳繚繞、空間深遠、光燦無比;更曾將東方「四時節氣」的概念與象徵加入畫作的內容裡面,使它不只是自然外觀的模仿,而有了東方哲理的深意。其畫作最為巧妙之處在於以女性的細膩,將風景中富象徵意義的細節,如植物、動物等,以工筆花鳥的精神與筆法安排進風景的構圖之中,形成東方/西方、近景/遠景、具象/抽象、宏大/渺小、壯麗/美麗等二元映襯的精彩對照。

    張翠容過去的風景畫以筆法細膩、精雕細琢的近景動植物為主,氤氳繚繞的遠山充滿水墨逸趣,但難以辨認出確切的地點。但此次的展覽《山高水長》,則是將對臺灣土地的孺慕之情,以及面對家鄉自然美景時生發的感受與哲思,透過形構玉山、大霸尖山、雪山等地之名山勝水表達出來。她的家鄉南投縣位居臺灣地理中心,在自然環境上可謂得天獨厚之地:臺灣最高峰玉山、最大天然湖泊日月潭、最長河流濁水溪的源頭皆位於該縣。這些地點明確的作品印證了張翠容作品中的地誌學轉向。多幅作品以直式構圖,人們熟悉的玉山等山岳主峰佔據了約三分之二的畫面,畫面下方三分之一的部分則分別描繪了山中常見的花草、鳥禽、動物,如箭竹,玉山圓柏、金翼畫眉、黃喉貂等,著力於自然環境的生態描寫,展現出生生不息的力量。幾幅大霸尖山,則分別從不同的距離與角度,以水墨皴法製造山壁厚重的感覺;〈大霸尖山(三)〉前景還呈現著波光粼粼,映著倒影的黑水潭。山峰與前景之間經常以雲霧等水墨畫的手法隔開,製造了某種虛無縹緲的空間感。

    除了這些氣勢磅薄的「工整」畫作之外,張翠容也偏愛大膽且充滿想像力的實驗性創作方式,例如將山形以複合媒材妝點的有如珠寶般光燦的〈璀燦之山〉,以蝴蝶結等包裝符號結合山水圖形的〈山道〉等,暗示人們因喜愛自然而產生的戀山行為。此系列作品表現都會中的觀賞者因無法身歷其境,試圖將名山勝水如購物般打包帶走,以滿足能時時懷抱大自然的夢想。或者像〈遠山常水〉〈朱顏皓首〉〈飛珠濺玉〉〈蛟龍之水〉等以多幅以水為主題的畫作,結合光燦的抽象元素,將瀑布飛濺的水滴表現的淋漓盡致,與前景較為平靜的橫向水流,形成有趣的對比。而她的色彩也在材料學的精研之下,顯得極其鮮豔、明亮,彷彿開啟了夢幻仙境。

    綜觀張翠容的山水繪畫,除了表現出自然主義對景物精準與細膩的捕捉之外,更轉向地誌學的手法,將對家鄉山水的戀慕情感表達無遺。而象徵符號的加入,則在提呈臺灣山水之美之餘,也試圖將環境保護等當今切身議題,透過視覺美感帶進觀者的精神與情感之中,讓他們在作品面前佇立良久,冥思不已。而她在材料、工具與技法上千變萬化表現,媒材常以水性自動技法為底、油性為主、複合媒材於畫面上的大膽拼貼的試驗,以及繁複的創作過程,既來自於材料修復的專業背景,也來自於將材料表現與風景氛圍與寓意結合的意圖。張翠容的臺灣山水系列創作,既建構了家鄉山水風景的氣魄,又襯托出當地生態多樣性的靈動,再加上女性意味的符號與文字性的細節,為作品添加饒富深意的象徵性內容,在眾多臺灣山岳的繪畫中,可謂璀璨豐富,具高度視覺吸引力且獨樹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