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ian Gallery

印象畫廊:【無從引渡之哀】

我對人是著實感興趣的,尤其生長在同個世界的我們,為什麼有如此大的不同? 對於世界的長成、邏輯、應對方法等都有許多的差異。尤其是創作者更是讓我倍感好奇。他們專注於某種認知世界的方法,偏執似的從他們最熟悉的個人經驗出發,並從那向外延伸,他們也非為一種超然真實的光環,而是誠實以對地承認自身內在一種重要且特定的局部,並充滿激情狂熱的觀點。種種不同認知世界的方式,每一創作都像是種透過迫使接近沸騰的高壓水流,通過創作者內化後再提煉抽取、解離、精煉而純粹。有如打開五感一般,眼、耳、鼻、舌、身,接續被啟動。那是一把神聖的鑰匙,逐步地將隱藏在我們身體內在獨特的秘密開啟,它原就屬於世界的一種經驗,像是原本就雕刻在那兒的圖案從模糊中走出重生。



 



我試圖地想透過他們雙眼所見拼湊出對世界理解的一部份,撼動我們原本對世界的認知。



 



在世界不斷轉變且提供各種資訊時,藝術家如何在感受後,透過身體作為一種「思想的實踐」或說再次的轉化來創造思想的事件、行動。回看這段過程中的身體,介於在思想與現實之間,身體置身或發生於這段過程時,思想通過了身體躍出了自身。當進行「思想的實踐」時,身體處在一種發想與投射之間,跨出了另一個維度。在將思想具體化時(實踐),同時間也獲得了一種時間性,令身體進行了差異化,不再只是一個作為支撐肉體的無聊容器。



 



我們可以先行探問在「思想的實踐」再現身體時,是什麼被越出了?又是接受到何種資訊,撼動了創作者的身體?迫使他們必須去實踐、去證實、去創造藝術品,讓思想狂放般地湧出並與我們所處的世界產生最直接的連結。



 



三年前,我結識了台灣藝術家常陵,進行了一場場極度私密的對談,我們暢談當代藝術,以及在不同年齡所感受到的時代問題,各種困惑、慾望、焦慮、虛榮和某種誠心的希望等。嘗試釐清他30多年的創作經驗,究竟是什麼撼動了他? 以及思想具體化後的身體是浸淫在何種維度之中,以感知自身身體的位置與樣態。



 



透過翻閱常陵的檔案紀錄,試圖探索他的世界構成法門,一路從行為、攝影、裝置、雕塑,乃至於繪畫《五花肉》及其所分支的五個子題「肉山水」、「肉花鳥」、「肉都市」、「肉兵器」、「肉宗教」到《大玄玄社會》,關於常陵離開台灣前往法國的九年,回台灣後的想望和誠心的夢想。他直視家庭所賦予的養分,又或是兩個國家如何分別給予他不同文化上的衝擊及認知,過程中,他的身體接收到了何種訊息,以便開啟了創作之路。在社會的結構下,人心底的險惡或貪婪,慈悲及同理,緩緩地凝結成一塊他生命內部不可動搖的信仰。



《大玄玄社會》系列是在《五花肉》其中子題「肉都市」的再延伸。1970年代,台灣興起了都市主義,揮別了農業家園的景觀,擁擠都市裡生存相對壓抑,不僅是建築摩天之高,更在於它擁有改變原有地景的樣貌、居住的型態、人際關係的孤獨與疏離及日漸複雜的社會議題。壟罩在資本世界下的我們成為一種部分配合的零件化角色,然,自由主義的建構也不斷提醒著我們要擁有自身的主體性,且視為一個完整之重要,如此衝突矛盾,拉扯人們產出了極大的不安與困惑。《大玄玄社會》系列是常陵將自身浸淫在整個都市裡觀察或田野,呈現出一股人類生存於都市裡內心的壓抑與無奈,聳立地不斷將外部世界的混亂吞噬折入體內,反射出人們心中那始終趨不散的憂愁不斷盤旋,在最安全無他者之地,盡情咧嘴吐舌、搔首弄姿,卻揮之不去籠罩而下的巨大哀愁。最後所有因人所產出的怪異故事濃縮在他那方格子畫布裡以另一種形式重演,刻劃出無數的崩潰與狂喜、生命的墜落與光明。



或許,有生命的是整個社會的制度,無生命的是活在裡頭的人們......


參展藝術家

常陵